在一次教育部舉辦教師進階研習媒體素養教育的現場，我參與「媒體議題與融入式教育的對話」座談，教師們參與踴躍，並且把課堂中教授媒體素養的問題開放給現場討論。記得在座談會開始前，蒐集到許多的問題中，有一個問題很有趣，老師們提問說：「語文表達未成熟的孩子能學媒體素養嗎？」，我想對於媒體素養的老師們而言，真正想問的問題是：媒體素養教育強調的批判性思考與近用表達之理念，能教嗎？這是促使我想寫這邊文章的動機。
在日常生活中，「思考」這個字有不同的意涵，當我們說：「我正在思考他說的是什麼意思？」此處的「思考」與「回憶」同義，當我們說：「你好好思考你正在做什麼事」這個「思考」似乎是要提醒「專注」。當媒體素養教育的理念強調：「若公民能夠批判性思考，那麼．．．」，此處的「思考」表達一種「反省」的信念，有「三省吾身」之意，在一定的框架（像是為人謀而不忠？與朋友交而不信？傳不習？）下，進行反思。
媒體素養教育提供的正是一套面對媒體資訊時反思的框架。當有人問「你在報紙上看到什麼？」，為了回答這個問題，我們會用眼睛緊盯報紙上的標題與內容，將所有感官放置在「第一層次」所看見的東西，影視媒體提供的訊息更是直接的提供。儘管每個人形成與掌握所「看見的」的預設與興趣有差異，有的人會集中社會新聞與生命教育的議題、有人會集中在副刊與國語文教育的議題，但這過程中，媒體在思考中所發揮「議題設定」的能力佔有重要部分，但這部分卻容易在這過程忽略，意即，「媒體不能決定你怎麼想，但可以決定你想什麼」，背後產製的過程，有著組織的利益與興趣，社會的價值與規範等，帶著我們「看到」。
但這些「第一層次」所看見的東西，正是一種直觀式的接收，但這些對媒體素養教育而言，正是要成為後來思考的一部分，換言之，每個人看到的媒體內容，在媒體素養教育中被視為一種需要去思考的問題。前面提及「語文表達未成熟」的孩子，實際上跟大人們一樣，都在接受「第一層次」的媒體接觸與領受，年齡並不是改變「第一層次」的作用，真正發生作用的是在我們提供「媒體素養教育」，它可以說是一個原始媒體經驗的轉化平台，提供一組框架，透過教育者的引領，開啟去看「未能直接看見」的部分，於是反省的思考成為一種產生「洞察」（insight）的過程，向內看、向心裡看，看看我們與媒體之間的關係？我為什麼會如此詮釋與認為理所當然？
語文能力是一種掌握表達的符號，教師們可能會假設懂得越多字彙與文法的學生，才有能力理解媒體素養教育，相反的，我認為語文能力是表達方式的一種，儘管孩子們不懂得掌握基礎的說話與修辭，可是他們能透過模仿，來進行思考，習得某些意義，像是模仿雙手敞開的手勢，則是已經懂得如此能獲得擁抱的意義。語言能力的發展，的確可以掌握更多文字符號，但是我們則視其為協助思考的工具。在此意義下，當面臨幼兒時，媒體素養教育的教室設計，自然可能因應此階段孩子能較易懂得的表達符號，例如姿勢、表情、圖像等等，創造一個可以思考的情境為要。
我們對媒體中再現的人事物等不同東西，無論是具體形象還是抽象概念，媒體都在提供孩子們一種溝通的符號，於是，孩子們在模仿中也在思考這些意義並且放置在記憶的資料庫，等待適當的時機使用，亦或是在其所在的家庭、學校與社群中允許提領使用，換言之，每個孩子是否要繼續使用這些符號，端看是否有提供促成其使用動機的環境，就好比在籃球場中看到某個隊友使用某種招式能得分，那麼除了分享這場域內規範「成功」（進網得分）的經驗（招式），在場域內獲得的立即回饋（掌聲帶來的自尊或成就感），則促使對此招式（符號）的使用動機。
媒體素養教育者帶領的主要目的，不在於否定媒體中的再現，而是在於重新設計或組合一個情境，與媒體再現中的情境相互對話，使得意義不再只是聽見發話者的獨白，更會是一種對話討論的多元存在。語文能力是用來溝通的，然則溝通的方式不只一種，像是我們可以用「狗」這個抽象概念來溝通，也可以用圖畫或是聲音模仿、肢體模仿來溝通，但我們在討論媒體再現的問題時，同樣的，強調的是對話討論，面對媒體再現的性別角色的問題時，我們可以討論「女性」不一定要與「家庭主婦」的符號連接，也可以與「科學家」、「企業家」的職業符號連接，看到「老人」時，不一定要與戲劇中再現的「病」、「駝背」彎腰的形象符號聯繫，也可以與「活力」、「健康」的形象聯繫。透過反省看到新的符號使用方式，這可以促成創造性的思考，未來在實踐媒體素養教育時，期待我們都能夠有充分的準備來思考媒體的可能問題，在教室中醞釀對話的契機，與孩子們一起豁然開朗，找到多種解決或是嶄新的多元思考，並透過實際的媒體近用的行動，不限於語文的符號，做多樣的溝通與表達。
Written by 台大教育學程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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