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立臺灣大學社會工作學系 陳昺泰
在我小的時候,我似乎是個野心非常大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即便班上那些「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許多都嚮往成為老師,彷彿當老師這個夢想是一種好學生的共同想像與目標,然而我卻想做一番更大的事業,例如當個得到諾貝爾獎的科學家、賺大錢的企業家等等,而且總感覺小時候早已體驗過學校的生活,如果未來還在這個場域工作,那就沒機會體驗其他種類的生活樣貌。這樣的想法伴隨著我從國小、國中一路到高中時期。我一直期待著自己可以有更大的影響力,站到更高的位置,運用自己的能力和權力去改革社會,這也是在我青少年時期持續支持我繼續學習和升學的動力來源─我要做大事。
然而我的高中時期是一個與過去十幾年來全然不同的階段,這段時期的狂飆經驗與上大學後所接觸到的知識和價值巧妙形塑了我對於「發揮影響力」的想像。高中的我,簡單來說就是個吊車尾的學生,當時我的內心相當徬徨,常常心想:「即便我考上了桃園的第一志願,然而這似乎沒有讓我更接近夢想。我讀的這些書,對我而言的意義又是什麼?」或許是青少年的腦袋瓜總是特別躁動,喜歡胡思亂想,因此當沒有任何人可以說服我學習的意義時,我也無法說服自己應該認真讀書。為此,加上當年選錯類組及對未來生涯規畫的不了解,也讓我付出了重考一年的代價。
上了大學後,我進入了社會工作學系。當我開始從自身經驗回顧後,我赫然發現自己過去高中時期的那段焦躁不安與叛逆拒學並非全然是「我」的責任與過錯。當正要展翅高飛、尋求人生目標的青少年因為能力和視野的局限而困惑不已時,為何沒有任何一位老師發現,也沒有一位老師關心?卻是馬上將這個孩子標籤為不用功、頭腦不好的學生,完全從升學主義和勢利的眼光看待孩子。或許,這些老師才是更被該究責的。當我更進一步接觸青少年社會工作的相關知識領域後,我逐漸體認到「教育與輔導工作」的重要性,因為它真切的影響每一個人的未來和人生。教育工作或許無法讓人站上頂尖的社會階層,但是這個志業對孩子們的影響卻是相當深遠,從另一個角度來想,這也是另一種形式影響社會的潛在力量。
教育與輔導的真諦不僅是那群中輟或陷入困境的學生需要被關心,那群在升學主義體制下的勝利者也仍舊需要關心與照顧。可惜的是,台灣青少年的權益保障似乎被簡單化約為兩個面向:升學競爭導向的教育領域與殘補式社會福利思維的社會工作領域,在這樣的單調分類思維下,學生對於學習和自我探索的多元需求無法獲得充分滿足。種種的問題思考與自我對話促成我對於教育的關切,也逐漸體悟「教育與輔導」不該只是過去我所看到的那個樣貌,它應該還有更多的可能性(1)。
※(1)教學、輔導本該都是教育的一環,而非因專業分工制度的建置使得(被)教育者與教育過程中的異化(alienated)感受
為什麼是公民與社會科?
大學這段重要的啟蒙時期讓我對於公民社會以及什麼才是更好的社會有了更深層的體會。我很慶幸自己在大學接觸了很多回應到人與社會的相關知識,在社會科學的薰陶下也培養了重要的批判思考能力。這些知識不只為產業服務,不只是為了成就再生產循環所需具備的勞動資本而已,更是純粹為了解自己身為一個「社會人」以及這個「社會」而存在。我相信,如果我們有機會去接觸這些知識、探究這些與我們切身相關的知識範疇時,我們看見的絕不只是現今社會的主流價值觀而已,例如金錢、權力、名望等等。然而如何看見這些知識的面貌,並且細細品嘗這些知識帶來的感動是有難度和門檻的。我想做的正是降低這些門檻,讓年輕人在高中這人生轉捩點接觸更多元的價值觀與信念,藉著公民與社會科的肩膀,體驗另一種理解世界的新方式。
我也希望藉由自己的熱忱與專業向學生們介紹我所喜愛的社會科學,將這些感動與求知的滿足帶給我所教導的學生,讓他們在選擇未來的大學科系、生涯發展甚至是人生價值觀時有更多的可能選項。期待在社會科學的感召下,有更多的年輕人願意一起投入促進社會正向改變的行列。
公民與社會教師對於我的意義-社會工作與公民教育的融合
在 Peter Singer 所著的<生命,如何作答?利己年代的倫理>一書中,借用了薛西佛斯(Sisyphus)搬運大石塊上山的神話故事分享了他對人生意義為何的看法。薛西佛斯被上天懲罰必須將大石塊推上山頂,但當他推上山頂後石塊便隨即滾下。這個故事隱喻了人生的意義是虛無的,我們根本找不到一個永恆的真理與生命的終極意義,因為即便石塊抵達山頂(象徵我們的目標與夢想成功),然而那個石塊終究會滾下山來(象徵這段過程在宇宙間仍是虛無的)。面對這樣虛無的處境,我們可以說服自己推石頭是快樂而有意義的,我們也可以從其他地方搬運更多大石塊到這座山下,將這些石塊建起一個偉大而留傳萬世的希臘神殿。
這些都是我們的選擇(前者是從內在尋得滿足並對自己的存在感到驕傲;後者是從外在成就的建立以體現自我價值),兩者都是在虛無人生中建立自生命價值的方法。
因此,我希望未來可以透過教師的位置,昇華自己過去的經驗和遺憾,陪伴引導學生找到屬於自己的人生意義。一方面,協助學生在社會上立足,圓滿自己所嚮往的快樂生活;另一方面,身為公民與社會教師,我更希望學生可以將人生的價值擴展至廣大的社會層次,除了為自己也為他人的幸福而努力付出,創建更好的社會,讓這些外在事蹟屹立於歷史洪流中證明自己活過的價值。這兩者對於學生的期待也就是公民與社會科教師這個志業對於我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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